关于如何面对哀伤

更新时间:2024-07-31浏览:21


 在重症监护室轮转学习期间目睹了许多重症患者的死亡以及他们亲人的哀伤情绪,引发了我关于如何面对哀伤的思索与疑惑。因为很多人没有清楚的认识到生老病死的自然属性,以及医学不是万能的事实,导致他们天真的认为,家人生病了送到医院就医生就应该把病人治好。无论病人的年龄大小,基础疾病的多少,疾病发展程度,他们不能接受家人医治无效死亡,甚至因为对治疗护理的不满意,对医护人员举起了屠刀。当发生此类悲剧,周围围观却没有上前制止此类凶手的人们无疑都成了看客,甚至网络上也不乏对受到伤害的医务人员的谩骂,嘲讽的评论。这种种负性事件已经不仅仅寒了所有救死扶伤的医务人员的那么简单,而是整个社会可能会因为诸如此类恶性事件的发生,引发蝴蝶效应,进而导致更多悲剧的发生!难怪曾经弃医从文的鲁迅认为:“即使体格健壮,精神世界的愚弱也会使人成为毫无意义的看客!

 我们整个国民都应该重视死亡教育这门课程,也更应该学会如何面对哀伤走出哀伤,然而现实是死亡教育在我们国家各个年龄层次的人群中可以说是非常之匮乏,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在于它太过沉重,我们缺乏面对的勇气。可是在漫长的人生中,我们总会经历身边的人的离世,或者崇拜的名人的离开,这些都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哀伤和痛苦,甚至因为没有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而引发了很多伤人伤己的极端事件,比如西方国家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中国古代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还有现代社会的伤医杀医事件!

 我也曾经历亲人朋友的离世,经过了漫长的痛苦后仍然不能很好的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直到读到一本叫做《坏的哀伤,好的哀伤》的书,这本书的作者叫迈克尔·乔比,他是英国爱丁堡大学哲学教授,也是死亡与临终哲学协会创始人。这是一本从哲学角度探讨哀伤的书,它讨论的哀伤,主要是由他人离世而导致的哀伤,通过这本书我们可以认识哀伤、更智慧地为经历哀伤做好准备。

 什么是实践身份?

 我们为之哀伤的往往是我们爱的人、和我们有亲密关系的人也就是我们投入了实践身份的人。实践身份的意思是:“人们在“家庭、事业、职场、行业和办公室等场域中的角色、关系、公民身份和成员身份”。一个人的实践身份是受到很多人影响的,比如人们和配偶一起生活,一起分享价值观和人生目标,配偶就影响了自己的实践身份。再比如,我把一位艺术家视为榜样,通过学习偶像的言行举止,明确了我的人生目标,那么他也塑造了我的实践身份。


 哀伤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哀伤是一个复杂的情感过程。我们都比较熟悉的关于哀伤的模型是“哀伤的五个阶段”模型,即“否认—愤怒—协商—抑郁—接受”。并不是所有哀伤的人把这五个具体阶段都经历一遍,即使都经历了,也未必是按照这样的顺序发生,各个情感阶段之间也没有明确的时间界限。

 不过很多人经历哀伤时第一反应确实是回避(也就是哀伤阶段模型里的第一个阶段“否认),他们有意无意地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比如至亲之人离世后,有的人的反应可能就是拼命工作,或者用酒精和药物麻醉自己的负面情感,还有很多人会有很强烈的内疚感,他们觉得,如果自己对逝者更尽心尽力,他说不定就不会去世,或者不会死得那么痛苦,又或者在生前可以更幸福、更快乐。

 为什么说哀伤是必要的?

 如果说,哀伤让人内疚、恐惧、焦虑,它会破坏理性,而且会带来痛苦和令人煎熬的情绪,那么我们能不能让自己不要哀伤呢?作者指出,哀伤是必要的。哀伤的过程包含了两个维度,一个是重新看待过去,一个是重新展望未来。

 哀伤的一个重要的作用是,它会让我们重新意识到他人在我们生命中所扮演的角色。我们有一种习惯,那就是对和他人之间的关系习以为常,并对自己对他人的依赖视而不见。应了那句话:“人只有在失去后才会知道珍惜。”我们把自己的实践身份投入到他人身上,却忘了他人不会一直存在,所以当他人离开时,我们会格外震惊,我们会下意识否认。死亡彻底改变了我们和逝者之间的关系,哀伤让我们无法再对这些关系视而不见。逝者生前支撑着我们的实践身份,一旦他们离世,我们的实践身份就要更新。很多哀伤之人会说感觉自己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迷失了方向。“我要成为谁”这个问题,可能需要花一段时间才能想清楚。但这也意味着,度过这场哀伤的危机后,我们会重新构建自我认知。

                       如何走出哀伤

 巴西的知名老年医学专家、临终关怀业界专家安娜·阿兰特斯写过一本书,叫做《死去的那天是最值得活的》,在这本书里,她提到了应该如何哀悼。首先就是承认痛苦、正视痛苦。当人们问阿兰特斯能不能哭的时候,阿兰特斯会说:“哭吧,使劲哭,拼命哭,哭到撕心裂肺,哭到死去活来。把悲伤发泄出来,然后接受现实。”一旦哀伤者接受了痛苦的存在,痛苦才能消失。当她照顾一个哀伤的人时,她会努力让他关注逝者留下来的精神财富,她让哀伤者列出他从死者身上学到的所有东西,分享他们一起度过的有趣的回忆。做完这两件事后,哀伤者以新的方式重逢了他们所爱的人。哀伤者对死者的记忆和感情永远不会被剥夺。

 当然,哀伤包含着沉重的情感痛苦,给人带来身心的折磨,它也能让我们用新的视角看待那些重要的关系,产生自我认知的机会。哀伤也是一次挑战,让我们去塑造新的实践身份。我们无法改变生命脆弱的事实,也无法避免哀伤,也无法真的战胜哀伤,但我们依然可以更智慧地为经历哀伤做好准备。

 最后,我想用奥地利诗人赖纳·马利亚·里尔克的一段话作结:死亡夺去我们深爱且敬重的人,它在让我们经历怆痛的同时,也必然会升华我们的认知,让我们更完美地理解逝者和我们自己。这是死亡最大的秘密,或许也是它与我们最深的联系。

文字:张凤